Palauchen的開心手術日誌

從四月中確認要手術, 但要等到七月中旬學校放暑假, 而且老婆有年假可照顧我. 這三個月的心情起伏和壓力, 不是經歷過open heart surgery的人難以體會. 恐怕連至親的老婆和兄弟都難以體會, 畢竟這件事是要發生在自己的身體上. 如果想從別人的身上得到安慰, 通常會非常失望. 例如當我向自己的弟弟提起這件事時, 他說會不會是我過去運動過量造成的? 在我當下聽起來的意思好像是這病是自作孽造成的, 讓我難過了好一下, 不過下一刻我立即明白過來, 弟弟其實想要安慰我, 只是他不曉得該講些甚麼? 也有同事當面問我的病情, 然後當我詳細說完後, 他卻一句話都沒說就走了, 讓我感覺彷彿只是來看戲聽說書的. 當然, 他其實也是很同情, 只是他也不曉得該講些甚麼? 教會的牧師知道之後, 當然非常關心我, 但他用過於樂觀的態度為我禱告, 隱喻手術前會有個神蹟出現, 然後瓣膜狹窄的問題就突然消失無蹤, 我知道這是牧者心中覺得最美好的見證, 他很期待發生在我身上, 但其實就病人聽來, 這種禱告頗缺乏感同身受的同理心, 自然沒什麼安慰的效果. 

周六傍晚我自己一個人走到碧潭, 邊走邊禱告, 內容是如果神要藉由這場大手術來讓我看清楚甚麼? 求神讓我看清楚或聽清楚, 這個真切的禱告下一秒我只聽到橋下青蛙叫的聲音, 甚麼來自神的聲音都沒有. 

要找出台灣minimally invasive心臟主動脈瓣膜置換手術最厲害的醫師一點都不難, 問Google就對了. 用keyword"心臟微創手術"去查詢, 第一筆傳回的網站就是亞東醫院的心血管外科. 只是我自己從沒去過亞東醫院, 這間私人醫院似乎不能和台大醫院等醫學中心相提並論, 但一進去看到鼎鼎有名的心臟權威朱樹勳醫師是院長, 自然讓我聯想到另一位心臟權威魏崢醫師所在的振興醫院不也是私立醫院嗎? 先入為主的偏見就立刻放下了. 下來自然看到副院長邱冠明醫生, 可想而知朱醫生已年過70不可能操刀, 邱醫師就是我要找尋的絕世高手. 網路上發現他是病人人人都說讚的醫師, 連曾在他身旁工作的醫護人員也不例外地稱讚他. 我看到報導他的網路資料如下:

1. 中天新聞[沉重的手術刀 外科醫師日日搏生死], http://youtu.be/yE3WpaIQT8w

對於心臟主動脈瓣膜置換手術的方法, 傳統正中鋸胸骨的方法傷口會長達20-30公分, 由於醫生在手術過程中有良好的視野, 就像是我在教GPS課程時此種方式的"透空性"最佳, 醫生操刀最方便, 臨時有突發狀況也容易處理, 且病人若同時要換兩個以上的瓣膜或同時換瓣膜還要做冠狀動脈繞道手術, 恐怕這種開法就是首選. 但近年來開心手術也朝向微創的方式進行, 其實我自己並不同意將英文的minimally invasive翻譯成微創, 因為以病人的角度胸口被開一道8公分的傷口, 還要用器械撐開肋骨間的軟骨, 再直取心臟, 自己一點都不會覺得是"微小的創傷". 亞東醫院翻譯成"不經胸骨"或直接翻成"最小侵入性"我比較同意, 用微創當廣告第一時間會讓病人以為是那種公分級以下的傷口, 但其實只是比傳統的傷口小.  以下是6種傷口的位置, 大小, 和是否借助內視鏡. 由左至右傷口由大到小. 但必須提醒不只這6種, 例如亞東醫院不經胸骨中間偏右的開法就不在下面6種之中.

有人會選擇完全不去知道疾病和手術的細節, 通通交給醫生, 用眼不見為淨來保持內心的平靜. 但這種方法鐵定不是我這種A型人的做法. 相反地, 我想去完全了解所有過程和細節, 主動去準備好要面對的事. 台灣有關心臟主動脈瓣膜置換手術的醫療資訊算是完整, 缺乏的是從病人角度來分享的資訊. 這也是我要開這個部落格的原因. 以下是我在手術前那三個月經常閱讀的網站資訊(部分網站後來已關閉, 以下是更新後的網站):

1. 有關疾病和手術的醫療知識

害怕這個手術的進行方式, 也害怕自己的健康會因此每況愈下, 當整天被這種恐懼包圍的時候, 滋味真是不好受, 而且我得等上三個月, 幾乎每天一覺起來, 這件事就立刻衝進腦子裡. 整天都難以忘掉. 但在這波濤洶湧的風浪底下, 更深層的內心裡卻有種難以言喻平安的感覺. 想到去年聖誕節的經文分享, 其實對神的信心已同步啟動, 反轉這些恐懼和憂慮的感覺, 我如果前一刻在恐懼憂慮期, 立即禱告就會在下一刻進入調適期和成長期. 這種用正面力量去趕走負面思想的爭戰, 似乎一天都上演幾十回. 也靠著那加給我力量的, 每天依然去學校上課, 晚上也夜夜睡得香甜.

連續兩年跑步的胸悶感, 一直都以為只是正常的中年男子體力衰退. 因為平日的日常生活完全沒有不舒服的症狀, 這種無症狀的病人其實為數不少, 但若等到平日生活出現心悸, 心律不整, 氣喘, 暈眩, 其實心臟已某種程度的肥大, 術後的恢復自然會比較差. 究竟是發生甚麼事會讓我4/8那天主動去就醫? 原來神在背後都有祂的計畫, 只是自己事後才恍然大悟. 

據說突然生重病的人的心路歷程有五個階段: 震驚期、否認期、憂鬱與焦慮期、調適期、成長期. 在我個人經驗裡前兩期幾乎是直接跳過, 我平靜地接受醫師的診斷, 沒有震驚的感覺, 也毫無否認, 我想過去幾十年科學和信仰的訓練讓我直接進入第三期, 從客觀事實上來看, 兩年來慢跑胸悶的感覺, 跑步機上昏倒, 運動心電圖, 超音波, 心導管, 聽診和三位醫師的確認, 這些證據已交叉檢證我得到重度主動脈瓣膜狹窄是個毫無爭議的事實. 至於為什麼會發生在最健康的我? 科學上提供幾種可能原因卻無法得知真正的答案, 這種瓣膜鈣化可能是風濕性(細菌感染), 可能是提前老化, 也可能有先天不全的因素, 我自己在教研究方法, 知道要知道真正原因必須進行實驗研究, 但這方法不可能用在我的個案上. 若想用自己的智慧去尋求答案, 其實就是缺乏智慧. 果然當我詢問兩位心臟外科醫生原因時, 他們也沒有確切答案, 只討論可能性.

我是個在新店行道會聚會多年的基督徒, 信仰的路已走了17年, 一路經歷神豐盛的恩典, 也深知從神得福也受禍, 患難的背後必有神的美意. 去年聖誕節的時候神已預告我將要經歷這場重病, 只是我當時渾然不知. 在聖誕節小組聚會的時候, 身為小組長的我都會安排一個讓弟兄姊妹抽張聖經經句卡, 然後分享抽到這段經文對自己未來一年啟示的活動, 事前我到校園書房買了一盒經句卡, 打開後有點猶豫要不要把也些接近是咒詛的經文挑出來, 好讓大家都happy, 但想到神是信實的, 福禍都源自於祂, 不如全部保留由神親自來動工. 當每個小組員都快樂分享自己抽到那段充滿祝福的經文, 我自己卻抽到一張下下籤, 心想這該如何分享呢? 這段經文是歌林多前書10:13:

2014/4/14 我轉到台大醫院找林正欣醫師門診, 林醫師已從學弟蔡迪宇醫師那裏得知我的病情, 簡單閱讀診斷書和醫囑後隨即確認手術的必要性. 只是確切的日期可以配合我, 我問醫師七月中旬學校放暑假時會太晚嗎? 他認為以我目前的情形, 等三個月應該沒問題. 提前一個月再來電預約手術日期即可. 當討論到手術如何進行時, 林醫師說將會是從胸骨正中鋸開, 等換完心瓣膜後再用鋼絲固定被鋸開的胸骨, 但他會盡量以小傷口進行. 他樂觀認為以我的情形術後狀況應該會很好.

從醫院返家途中想到這手術全身麻醉後, 由類似葉克膜的心肺機進行體外循環, 呼吸和心跳全無, 胸骨要被鋸開再撐開,  心臟挨上一刀將病變的瓣膜換成人工瓣膜, 然後再縫合. 且換成機械瓣膜要終生服用抗凝血劑可邁丁，此藥物若控制不好可能導致血栓或內出血(中風)的機率不小, 恐懼已真真實實地襲上心頭.  

我昏倒數分鐘後睜開眼睛, 以為自己從午覺中睡醒, 恢復意識後身邊圍著5,6位醫護人員, 電擊器也standby在旁邊, 被接上氧氣後足足大吸約10分鐘才完全清醒過來, 隨即被推入加護病房.

下午由蔡迪宇醫師進行心導管檢查, 在意識清醒下從左前臂動脈將導管插入, 隨即再進行心臟超音波檢查, 結果傳出壞消息是心臟主動脈瓣膜重度鈣化導致狹窄, 好消息是冠狀動脈和心臟收縮力都良好, 100%確診為主動脈瓣狹窄(aortic stenosis, AS), 平常人的主動脈瓣膜口徑約2-3平方公分, 我的只剩下0.7平方公分(＜1.5平方公分時為輕度狹窄；1.0平方公分時為中度狹窄；＜1.0平方公分時為重度狹窄), 導致跑步時左心室無法輸出足夠血液到主動脈而造成心肌缺氧, 主動脈和左心室之間壓力差最高達到73mmHg(大於 60mmHg要開刀). 我的好友乂鳴曾在耕莘醫院擔任過外科醫師, 他接到我老婆的電話立刻趕過來, 和蔡醫師一起討論我的病情. 隨後蔡醫師告知我這一定要進行心臟手術, 而且是打開胸腔那種, 將主動脈瓣膜換成人工瓣膜, 不然接著的發展可能是心臟肥大到心臟衰竭. 到時候就有隨時猝死的風險(重度狹窄一旦出現昏倒的症狀, 兩年內死亡率50%, 三年內死亡率75%), 乂鳴也double confirm蔡醫師的診斷. 接下來要討論的只是何時進行開心手術?誰來開這刀?